作者：赵旭明
肖陈按停喊了很久的闹铃，脑袋沉沉地不想抬起来，只睡眼惺忪地巡视一眼手机然后一个激灵弹起来——一大有课。顾不上头微微有些撕扯的痛感和缺氧的不适，也顾不上吃早饭，她匆匆洗漱之后便往教室飞奔。
老师已经讲了两分钟，她轻手轻脚地在后排的一个位置坐下。老师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软软绵绵地吹进耳朵，又像重重的铁块吊在眼皮子底下，脑袋也沉沉地往下垂。受不了了，肖陈瞄了一眼钟，困倦地蜷伏在桌子上。
她昨晚凌晨三点才睡下。
肖陈并不是唯一一个在深夜中清醒的人。在这个占地面积约 550 亩的校园里，熬夜总在发生。
根据调查问卷的结果，只有 20% 的人选择一熄灯就睡觉。高达 47% 的人自然地表示，熄灯之后不会立即睡觉，而是将自己的眼睛聚焦到发光的四方盒子上，用手机的光亮作为一天的结尾。黑暗中，每个人掌着一星灯火，温和的光亮沐浴着枕头，深夜的空气中充满了闲散与慵懒，与白日里的急躁与焦虑全然相反，这是每天，每间宿舍里都能看到的光景。
深夜清醒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在上一篇推送 巴别塔 | 夜：法大人 你为什么不睡觉 中，我们总结受访者中有 16% 表示熬夜为学习，但占比更大的是“不想睡”人群，手机、电脑成了陪伴他们的工具。还有 3% 的人，是“睡不着”患者。“想睡而不得睡”的其他原因则包括宿舍环境、道路施工、学校装修、还有法大狗的汪汪声等。
“生命就是一次伟大的失眠，我们做过的想过的一切，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费尔南多·佩索拉也是个重度失眠症患者。文学家总在深夜复活，沉沉星夜，电石火光间灵感迸发。抑或是远离了光亮和喧闹，失意焦虑苦痛狂喜都会随着凌晨的风一起发酵，你我都变成多愁善感的诗人。诗人总赋予失眠很多诗意，但这些诗意显然在早上八点的一大找不到。
「我的早晨从中午开始」
有 63% 的夜猫子表示早课有压力，困意挡不住。无论在教室还是图书馆，早间总充斥着慵懒和疲倦的味道。十万火急赶到教室，脑袋也还处于不清醒的混沌状态。呵欠打了一个又一个，眼眶里也濡出了泪。老师说的字一个个飘过来却仿佛遥远得无法将它们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轻轻巧巧合上你的眼皮子再慢慢让你的下巴离桌子越来越近。路遥说“我的早晨从中午开始”，夜猫子们都学了路遥。
刷夜学习的后遗症更是严重。高达 74% 的受访者都表示刷夜学习过后有头痛、心悸、嗜睡、精力不集中等症状。“刷夜毁一周啊。”高敬景苦涩的话语中透露着疲惫。头疼，沉得厉害，你能感受到脑袋侧面的一根筋在狠狠揪着，怎么揉都不管用。心跳得特别快，整个人在经历一种离奇的亢奋，甚至连握笔的手指都会跟着微颤。眼睛是干涩的，眼神是飘忽的。只能勉强自己集中注意力，才不会被时时刻刻想着就这样趴在划满不一样颜色标记的书上，或挤了一半论文的电脑前安睡的念头击倒。
「睡眠就像按了个重启键」
在调查过程中，最让我们羡慕的是那些拥有优质睡眠的人，约占全部受访者的 12%。
“不失眠啊，我一躺在床上，过不了多久就睡着啦。”大二的辛欣开朗地笑道。她的作息非常规律，晚上十点半就准备洗漱了，而且还有写日记的习惯。“睡前回想一下自己的一天，或者会翻着床头的书看上几段。”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不妄诞不空虚，也不过分地拿遥不可及的未来困扰自己。熄灯了就安安稳稳地入睡，白天元气满满，黑夜心满意足。饱饱睡上一觉，第二天清晨便很自然地起身，去一食堂的面档，吃上一碗总是挂着温暖笑容的阿姨端过来的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精力充沛，神清气爽，对待每件事情都能以最高的热情全身心投入，“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充实也很有意义。”
早睡早起自然能拥有优质睡眠，但能坚持的同学却不多。有30% 的“晚睡晚起”同学表示，只要作息规律，良好的睡眠质量亦不难得。“我的习惯就是晚上看看手机刷刷剧，大概十二点多一点睡觉。然后第二天睡到八点多，起身吃个早饭就去图书馆自习啦。觉得不困呀，起床之后精神还挺好 。”大二的孟静轻松地表示。没有什么最好的作息规律，只要认真生活，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规律。每天的睡眠好像只是定时按了个“重启”键，只要自己的身体适应了每天睡眠的长度和时间，“重启”之后又能顺畅高效地投入第二天的学习和工作中。
拥有“晚睡早起”习惯的也不乏人在，约占全体受访者的 21%。这些同学的睡眠质量有好有坏，因人而异。
大一的姚子健就不无骄傲地说自己“就算晚上一两点睡，早上七点起来，也不会觉得困。”他是从高中起就养成的习惯。晚上虽然睡得晚，但是头一沾枕头没过多久，就能进入深层睡眠，与在床上辗转良久才能勉强入睡的同学相比，睡眠质量并无太大区别。“所以总觉得自己赚了。”他哈哈大笑，“不过也有秘笈，要规律地晚睡，心态还要好。”超过一两点还不睡，困意一旦消逝就很难再抓回来。同时要放得下白天的烦恼，脑袋不想太多就算不睡也无法解决的事，或者第二天繁重的课业和任务，才能有如同“开挂”的“少睡也能睡得好”技能加成。
这样的同学毕竟难得，大二的孔玲则为繁重的课业和社团任务叫苦不迭，“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忙不过来。每天都必须强撑着熬到一点才能把事情处理完，而第二天又得一大早爬起来。”她的眼睛显示出长时间盯着屏幕的浮肿，疲倦和焦躁清晰地写在干燥的皮肤和额头红肿的痘痘上。“晚上睡也睡得不安稳，一想着还有那么多的任务等着我，我就心里发毛，生怕一睡睡过了。”这样的睡眠情况已经严重影响了孔玲的生活。混混沌沌，昏昏沉沉，学习和工作效率都极低，这就导致了晚上又要熬夜的恶性循呼。睡眠质量差和头痛同时来袭，生活失衡，白天和黑夜同时倒塌。
「睡不着的时候就是一脑子事」
舒国治怀想年轻时的睡眠，将其描述为睡前种种完全远绝，醒转之后全然一重生婴儿，原先的疲惫扰烦竟如不存，体力精神起色亦是纯阳光华。年轻的我们即使不能常常拥有如此的睡眠，为提高睡眠质量，也尝试了不少的方法。
有 87% 的受访者尝试过补觉。“周一到周五熬着没睡的觉，总觉得要一次性在周末睡回来才觉得不亏！”大二的易瑞琪哭笑不得地说。连着熬了好几天的夜，恶睡一两天，似乎能给我们一种平均下来每天睡得也不少的错觉。然而我们遗憾地发现，“恶睡”并不能达到能让我们满足的饱睡目的，反而让我们更加疲惫。
67% 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沉沉睡了一天之后，醒来看见已经耀眼的日光，或是已然昏黑的房间，会有一种错乱的恍惚。脑袋不是清醒，而是沉滞，昏昏沉沉，转不动。一次睡得太多，导致晚上无法入眠。睡眠时间不规律，使得睡眠问题愈演愈烈。
于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睡眠是无法后补的。睡眠它无法储存，按需提取。就像吃饭，一天不吃饭，并不能通过第二天加倍的饭量补回来。
然而更多的同学是在寻常的白天补觉的。在桌子上趴着休息会儿能恢复一些体力，所以蜷伏在桌子上的背影成为了校园里很平常的风景。还有同学会选择翘掉“水课”回宿舍补觉去，忽略了一觉不愿起，课越翘越多的可能性怀疑，还有白天睡得多，晚上睡不着的窘境。光是混淆了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有价值的时间并没有增多反而使白天的效率降低了。从这一现象观察，熬夜其实是一个劣质的选择。
作为一个长期失眠患者，梁茵晴曾经多次求助过医生。“长期习惯性失眠，一到黑夜就绝望啊。”头疼欲裂，也困倦难当，可就是睡不着。“一开始觉得是身体的问题，看了中医。”体内湿气重会影响入睡，于是她听了医生的建议，按剂量服用安神的中药，也接受了针灸的治疗，却也没有显著的效果。“网上的小贴士也看了很多，比如睡前喝热牛奶，洗热水澡，泡泡脚，戴上了耳塞眼罩全副工具，也还是没睡着。”绝望和痛苦在她平静的话语中呼之欲出。“后来又去看了心理医生，睡眠质量才好了一些。对的，我的失眠其实是心理问题。”
著名的失眠者崔永元也有相似的结论，“失眠的人不知为什么爱撒同一种谎，即睡不着的时候，脑子里并没有想什么或者心里没想什么事。其实，睡不着的时候就是一脑子事。”睡眠，其实也是与自身的较量。试着与昨日的焦虑和明日的恐惧相处，好好做梦，好好生活，可能才是最好的安眠药。
